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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俊升的风貌

关键词:吴俊生,郑家屯     我要发布新的信息
  • 相关机构: 早川正雄 著(1931.9.11),刘汉璞 译(19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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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成长的经历

吴俊升字兴权,1863年10月11日出生于奉天省昌图县兴隆沟一个贫苦农民的家庭。吴家世代居住山东省济南附近的历城县。他的祖父吴天福作为移民来东北,落户到当时的满铁路昌图站北以西10余华里的兴隆沟村。他的父亲叫吴玉,母亲李氏。据吴自己讲,他是出生在东北的。这是个无庸置疑的事实。

 吴家因是山东来的移居农民,家境贫困,吴俊升是家里的长子,所以八、九岁时就给人家干活,一年只能挣二、三两银子帮助家里维持生活。他给人家放牛放马,每天一大早手执长鞭,驱赶东家的牛马到草甸子放牧,晚上赶着一群牛马回到东家。这种被人称作“马倌”的伙计,是只有穷人家的孩子才去做的苦差事。后来他时而有兴谈起这段当“马倌”的往事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没有裤子就穿一条裤叉,趁牛马吃草的功夫,在水泡子里把裤叉洗干净,晾干后再穿上。”

当马倌一直到13岁。后来有人帮助介绍,他到满铁路四平街站以西约8华里的老四平街的一家当铺——庆丰当去学徒。他为人粗鲁,有时为点小事与人争吵就动手拿刀,所以伙伴和身边的人都把他看成是一个惹事生非的小家伙。有一年正月,庆丰当的伙计们在街上踩高脚。这时吴化装成老虎,手持一把小刀,时而捅前边踩高脚人的屁股,引起踩高脚这伙人的不满,没过几个月便被解雇回家了。回家后在农村打短工,干农活。17岁时他当了兵。中国有句俗话说:“好汉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当兵的都是无业游民和没什么本事的人,为世人所鄙视。贫苦的家境,好斗的性格,终于使他当上了人们所讨厌的兵。这就构成了吴俊升成为未来督军的直接原因。

 他当兵最初在郑家屯,在丁把总率领的辽源捕盗营做一名伙夫。不久当上了马夫。20岁左右才当上了真正的骑兵。作为骑兵的吴俊升,虽是个粗鲁人,但因善于养马和富有朝气,博得了上司和同伴们的好感,颇受人们的喜欢。当时谁要想当骑兵得自己准备马匹、马具才能入伍。他买不起这些东西,是只骑一匹单眼瞎马和没马镫的马具入伍的。当上骑兵很久还是这些破烂,换不起新的,为了挣点钱,常常在夜间替人看马、喂马或给伙伴们跑跑道替人做点事。当时有一件趣闻,有一次,丁把总在吴的身后一看,吴的骑兵军服背后下半身开衩的地方露出了屁股,觉得很奇怪问他,他回答说:“老朋友来看我,请他吃饭没钱,把裤子当掉了。”二十四、五岁时吴晋升为什长,相当于班长。但生活仍很贫穷,所以就利用懂得有关马的一点知识在业余时间给人相马。吴当骑兵时,驻地郑家屯有蒙古马的交易市场。他常到马店,在许多马中挑选好的找买主,从中拿佣金。因当时汉人开始进入蒙古开垦土地,马匹的需要量很大,所以吴拿的佣金越来越多,腰包逐渐鼓起来了。

 34岁时,吴晋升为相当于连长的把总,成为一个有点地位的人了。从此连连晋升,一直到一省的督军。正如他经常向人讲的那样:“俺从来没当过土匪,说俺和张作霖一样(土匪出身)是太难为俺了。”他从没投过绿林,他的荣誉、地位完全是靠他自己的努力而取得的。

二、非凡的体魄

吴俊升身高5尺5寸6,体重近225斤,是个肥壮大汉。幼年在草原放马,当上骑兵来往于千军万马之中,日照风吹于蒙古沙漠之上,所以脸色黑红。由于几十年的骑兵生涯,两腿稍向内侧弯曲,龙行虎步,一眼看去,真是仪表堂堂的男子汉。

 吴督军的身体非常健康,正如一般人所说的那样:“吴督军的身体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他自己也常说:“俺从小就没得过什么病。”他的健康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小时候的锻炼,另一方面是早起早睡、睡觉前的静坐、不嗜烟、酒及每天的适当运动。这就使他虽多次负伤,但身体仍很健壮。假若皇姑屯不遇难的话,想必能长命百岁。

 因为他有这样健壮的身体,所以一般人认为很重的病,对他来说却无所谓。四、五年前我去大连出差途中在长春偶然遇到他去奉天。我们同坐一列车去奉天,他躺在卧铺上,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汗珠,痛苦地呻吟着。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肚子坏了。”频频地去厕所,看来好像患了肠炎。我刚一到自己的卧铺休息时,他的勤务兵来对我说:“督军请您一块去食堂吃饭。”我边走边想,病号还去食堂,不可思议。我一进食堂就见他坐在椅子上等我。刚一入座便说:“您喜欢吃什么就请点什么。俺拉肚子发烧,喝冰淇淋解解毒气。”我说:“喝那东西可不得了,你要禁食安静休息才行。”他说:“没关系,一喝冰淇淋,身体里的毒气就打下去了,一定能好。”我的话他也没听,喝完两杯冰淇淋就回卧铺去了。和他在奉天告别,我继续坐火车去大连,办完事归途中因惦念他的病,在奉天下车时去看望他时,他已若无其事地看着我对我说:“还是冰淇淋管用,那天喝完以后,晚上就不发烧了,泻肚也止住了。”看来他的身体确实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

他得病也不找大夫看。一般不吃药,即便吃药必定是中药汤药,用粗瓷大碗装的汤药,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下去,然后说:“西医光讲究洗手,治病不行。这么大的身板,用二、三耳勺的西药说能治好病,简直是笑话。”他对西医是很排斥的,同时也讨厌中医。他常说:“俺讨厌医生,宴会时我是绝不邀请他们的。”在国际交往招待外宾时,邀请外国医生和中国医生陪同参加的虽有,但在其它场合邀请医生的事,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1915年,在突泉县追击蒙古土匪军巴布扎布的战斗中左肩中弹,正好到洮南接受中国医生的治疗。因手术技术差,病情没有好转,于是到奉天红十字医院住院。吴是从年轻的时候开始作为军人而度过一生的。他一生参加的大小战斗是数不胜数的。他勇敢和果断的性格,使他在当土兵时常常冲锋陷阵,作为校尉时往往率兵挥戈,作为将军时总是把司令部推向前沿。因为经常出入前线的危险地带,所以,身上留有七、八处伤疤。他高兴时常常脱下衣服,指着伤疤说:“这些是我的战斗经历,头部伤是某年某月讨伐某某土匪时受的枪伤,左肩伤是某年某月在某地与某某打仗时受的伤,肚子是怎么受的伤,胳膊是怎么受的伤,腿是怎么受的伤……”。他的轻伤、重伤有七、八处之多,但没有影响到他的健康。这和他的运气及身体素质好有关。也说明他的抗病能力特别强,已经得起负伤的考验。我认为说他是“金钢之躯”是较恰当的评价。

三、广泛的爱好

吴俊升的爱好第一是马,第二是武器,第三是鸟兽,第四是女人,第五是蓄财。最后应提出的是他不嗜烟酒,绝对不吸鸦片。对书画、古董也不感兴趣。他爱马和搜集武器,确实具有军人的特点,可是与众不同的是他远远超出常规,达到了如醉如痴的地步。

他共有蒙古马、中国马3000余匹,在洮南或齐齐哈尔附近放牧。平常自己和卫士骑的或拉马车的纯种马、杂种马、纯中国马、纯蒙古马等约有200匹,这些都放在督办公署的宽大马厩中,由几十名马夫饲养。他以前给人放牧当过马倌,很懂马性,又当过骑兵,亲自饲理过马,不自觉地产生了爱马之心。关于马的知识很精通,确是杰出的马学专家。中国有“南船北马”这句话,北方人不懂马性的是较少的。

吴俊升确实是训马的最高权威。他甚至对士兵的马也经常给予饲理。督军时代,他早晨一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马厩看马。并对马夫讲解养马的知识和应注意的问题,这是他每天的习惯。办公时间如果找不到他,这时去马厩便能看到他背着手,全神贯注地观察马。有时他一高兴便召集师长、团长、参谋长等一同骑马野游;有时既使自己不出去,也要告诫部下骑完马要溜马,让马落汗后休息。可见,他对马确实是关心备至的。

骑马是他最得意的事。从洮南到郑家屯550多里的路,他一天就到。这样的事,在一年的时间,不知要跟我讲过多少次。外国人来访时有时一提到有关马的话,他便兴致极高,并倾述己见,最后便说:“请去看看我的马。”他自己走到前边引路到马厩,让马夫一个一个地牵,至少要牵出20匹马在客人面前走过。接着叫来骑手让他们每人骑一匹,自己站在客人身旁凝视着,接连地问客人:“快不快?快不快?”有时他自己也忍不住牵匹马骑上,在客人面前转几圈以助兴。由参观马厩到骑术表演约需3个多小时。如客人中途想告辞,他也要再三挽留,不让离开,这种盛情对视时如金的来客来说是很难为情的。

然而更难为情的是作为向导和翻译的我,过去我不只吃过几十次这种苦头。近几年我事先提醒前来拜访督军的人说:“若是在督军面前提起马,就会引起很大的麻烦,切勿谈马。”我就这样设了一道防线。

他还喜欢赠马给人家。亲近的人或有名望的人若是一说:“我喜爱马。”他便非常得意地说:“那就送给你一匹吧!”并立即叫人把马牵来,但是领受马的人首先必须考虑能否饲养得起马。他一见到好马,不管花多大价钱也非买不可,实在是个爱马狂。他的爱马癖好有时也给人带来方便。比如,和他谈话时,话题一时中断想不起来了,一提马的话题,他便得意地说:“提起马,我是内行。”话匣子一打开,一说就是一、二个小时。

刀剑方面,他只重表面装潢,刀口好坏是不在乎的。所以他喜欢比日本刀显得辉煌夺目的俄式刀,同枪械一样也收藏了各式各样的刀剑,闲暇时在办公室喀嚓喀嚓地摆弄刀枪取乐是常有的事。他的办公室、居室和第一夫人、第二夫人的居室、寝室的墙上都挂着马和马头的陈列品,摆放着枪械、刀剑,因此,房里显得很狭窄,人到屋里有到兵营之感,让人强烈觉察到主人翁的兴趣及爱好。

他对鸟兽的兴趣不亚于对武器的兴趣,其中尤其喜好哈巴狗、猴子。饲养的各地优良品种的哈巴狗有四、五十条,去他居室走进小门时哈巴狗甚至多的会绊你的脚。又饲养了20只猴子,他讲过养猴子时不知什么原因死了几只,后来经调查才知道是因咬破电线触电而死的。

另外还饲养了英国的虎头狗、鹿、驯鹿、八哥、兔、猪、狼等,并设有专人饲养,还设一名专职兽医,可见对其重视的程度。骆驼饲养了一百多头,主要是使用,也许不能说是什么爱好。

   他对美女不能说是没有兴趣的,也许比一般人感兴趣。夫人最多时有3房,论他的地位和作为那个时代的武将,这也算不上是多的。有一次我在哈尔滨的日本餐厅武藏野招待他时,有一个很受中国人喜欢的名叫桃子的美人服侍他。吴对她特别喜爱,买表和中国衣服送给她,高兴地称她为:“桃子,桃子。”桃子穿上中国衣服照相,并赠他一张照片,吴立即在照片背面挥笔写上“非中国妇人,乃日本妇人也,名曰桃子。”吴一边指着让我看,一边说:“怕我老婆把她当作中国女人争风吃醋,才写上日本妇女这个词。”说完了,便哈哈大笑起来。

吴有积蓄钱财的兴趣。中国的官吏和军人,没有退休、养老金制度,所以,对他们蓄财之事,也应用同情的眼光去看待。他积蓄的财产,在张、郭战争时自己称有5千万。但他并不满足,还购买廉价的土地,投资各种买卖。

他是中国的军人,一生未尝过烟酒的味道,自己不动烟酒并不勉强别人也这样做。我看他在宴会的时候,总是一边拿着装红茶的杯,一边微笑着与人碰杯。我在郑家屯,常因喝酒过多而酩酊大醉,因此,中国人给我起绰号“醉鬼早川”。我的酒量是很大的,宴会时中国同事总是合计用划拳赢我,过分地逼我干杯,觉得我醉了有趣。在喝酒开始时,他自己把我当成对手划拳(吴以红茶代酒)。等我输了连续干杯,语言慢慢含糊不清时,他便劝告说:“不要再让他喝了,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谁替他喝了吧。”

他自己不吸烟卷,但对来访客人,从来不忘拿烟招待。旧军人中吸鸦片的相当多,这种嗜好品他是绝对不用的。但战争中负伤的军人为解除痛苦,往往吸鸦片。他全身多处负伤,在解除伤痛的时候,不能说他绝对没有用过鸦片。

他对书画、古董是毫无兴趣的,几乎没有有价值的古董。他曾收藏一只花瓶,但并不爱惜他。北京来个古董商,看到这只花瓶,说这是珍品,能值5万元。这时他(督军)说:“那好,就送给你吧。”古董商很震惊地说:“卖掉这只花瓶,能盖一座漂亮的公馆。”吴说:“那就给你盖个公馆吧!搁我这儿一下不小心弄坏了,那漂亮的公馆不就报销了吗?”吴一边说着,一边让他带走花瓶。这件事生动地证明了吴对古董是不感兴趣的。

四、布衣粗食

督办兼省长的吴俊升其财产之多仅次于张作霖,是东三省的第二号财阀。但是,吴平素的衣食却很俭朴。这大概与他出身贫寒,得势后生活于军旅养成的刻苦习惯,节制华衣美食的欲望有关。吴平时喜欢吃高粮米饭、小米粥、苞米粥。招待客人时即便做了很好的饭,他自己也一定吃高粮米或小米饭。他常说:“俺自己不挑吃喝,什么饭菜都行,吃高粮米、小米比大米好,吃了好消化。”中国北方尤其是东北,只有上流社会的人才吃大米,社会中层的人大多吃高粮米,苞米是一般老百姓食用的。吴喜欢吃高粮米、苞米,大概就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他对穿着没有什么讲究。一般做大官的人,即便在家里也穿着绸缎衣服,而他在家里平时却穿着布衣。有时穿得很古怪:豹皮的皮袄,满洲旗人穿的巴托洛,有时一高兴还穿兰色的工人服式的西装。总之,可以说吴俊升是一个安于布衣粗食的人。

五、学识和笔迹

吴俊升小时家境贫穷,东北的农村又没学校,所以40岁以前他没受过教育,是个目不识丁的大老粗。尤其现在东北年纪较大的将军们,都是土匪或当兵出身的,没文化的很多,吴俊升不识字也是不足为奇的。但是,吴俊升因某种动机要学习文化。关于这件事,他常向人讲一段有趣的,让人发笑的话:“我40岁才当上营长,在这以前不识一个字,也没觉得有多大不便。有一回,我在暗处听五、六个士兵在一起闲谈说:‘哎,咱们营长一个大字不识,那可真不行呀!是会上当受骗的。’这类话一时传开了,使我受到很大教育。说真的当一个上司不识一个字,不光让人看不起,也真不中用啊!心想得先学习才行,打那以后,也就是40岁的时候,开始读小学念的《三字经》和练习写字。年纪大了,没有儿时的记忆力,记得慢写字用的手不太顶用,不过现在能读点报,勉强写点什么,全靠那时学到的东西。”吴俊升虽说念了一年书,但实际上并未间断学习,业余时间仍练习写字。郭(松龄)、张(作霖)战争期间,郭军由京奉路逼进奉天,张作霖的命运已似风中残烛,誓与张作霖共生死的吴俊升一方面忙于守备后方,又一方面积极筹备支援前线。当我拿着“奉天即将失守”的电报,于半夜两点跑到督军公署时,他一个人在书房里在小学生习字的格纸上悠然地练习写字。总之,吴俊升的文化很浅,时常出现笑话,但他的常识很丰富,这就弥补了他文化的不足。他大声读报时,即使出现错误他也满不在乎。他读书或阅读公文时,一有不认识的字,便问身边的人“这个字念什么。”这是他的美德。

六、举止言谈

吴俊升说的是东北的土话,他学识浅薄,不会通用的国语。张作霖也是这样。吴斥责人或发怒时总是说些只有社会下流人物才能讲出口的话,如“王八蛋”、“你妈的”、“妈拉巴子”等,而且还满不在乎似地一口气连珠炮的说出来。他先天舌头照一般人的大,这对他的发音有些影响,所以说话时吐字不清,不容易听懂。为此,中国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吴大舌头”。

他在郑家屯当兵时,业余相马挣钱,经常出入县长开的粮栈大车店,常在那吃饭,因他说起话来喷唾沫星子,有个魏姓掌柜的拒绝同他在一桌吃饭。他不擅长演讲,非常讨厌在众人面前说话应酬。被外国人邀请或招待外国人时,事先一定要确定宾、主是否演讲或致辞。他总是设法不搞这一套,万不得已的时候,找人代理或背诵事先别人给写好的讲稿。

在一般宴会场合,作为东道主的他,只是举杯说:“没什么好招待的,请别客气。”在作为客人的场合,他则举杯说:“谢谢”等简单的话。他只会说四、五句外语,在奉天日本红十字医院住院治疗肩伤时学了两句“谢谢、请坐”,不知在哪又学了一句“混蛋”,俄国话就会一句“娘们”。

在他死前两个多月,我去他公馆,他跟我讲:“俺好不容易记点日语全忘光了,前两天出大丑丢大人了。奉天总领事馆请我吃饭,我本想说声谢谢,不知怎么地说了声‘混蛋’,回来后别人对我说:‘你把骂人的话当成客套话说了。’”

因他常出入蒙古并与蒙古人交往,因此与其他外语相比,蒙古语知道的较多,但说蒙语时也常常出现大错误、大笑话。

七、有关照片的插话

吴俊升喜欢照相,每年都照几回,有穿军装的,有穿便装的,也有骑马或着僧袍的相。赠给亲人或喜欢的人时,先让秘书在他身着大礼服的相片上代为签名,然后取出金印,自己盖章赠送之。他虽然身体粗壮,但因年龄关系,脸上皱纹越来越多,这下可苦了照相的人,总得想办法修饰掉他脸上的皱纹。

有一次满铁的摄影师来齐齐哈尔,给他照的相很漂亮,反映了他真实的面貌,但因脸上皱纹多,他很不满意,要求修掉皱纹,并说:“我是老了,可我不服老嘛!”说着大笑起来。因为这种关系,所以在他的许多照片中,他的真实面孔几乎看不出来了。他也喜欢让人画像,油画、铅笔画、中国画、水墨画像等流传到许多地方。

八、伟大的性格

如果简要地评价吴俊升的性格,可以说他常识丰富、勇敢、果断、热情,而且越和他交往,越觉得这个人很有思想。他之所以成为大人物,与他不顾生死,奔驰战场几十次,有善于领导和使用部下的丰富经验是分不开的。

他从小是在贫困的家境中长大的,被人厌弃,自己无奈投身士卒生活,千辛万苦,自然把他锻炼成办事周到,认真细心的人。他的勇敢和果断,他的上司马瑞禄将军和常跟随他的部下常常提起,他的勇敢性格表现在一旦发现敌人和敌人交上火,他一定打头阵大声喊杀,激励战友,与敌肉搏。追击时他带头远追,往往望不见他的踪影,使战友惦念;退却时他殿后,等到同伙们都撤完他才后撤。

他的果断性格,对他的战术起了很大作用,小仗有各地讨伐土匪,大仗有直奉战、张郭战等,他若骑马在阵前一站,就让人感到这仗准能打赢。这种勇敢和果断的性格,博得了“常胜将军”的美名,给他的军事生涯,更增添了光彩。

吴为人很有主见。他一旦决定的事,谁说什么都难改变,说什么“这个人我讨厌”“这事就这样办了”等没有一点解释余地或沟通一下的话。但他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他非常关怀部下。比如,他亲临哈尔滨为战死的陆军将士开追悼会,他躬身参拜,对着战死将士的灵牌,像对活人说话似的说:“诸位不顾生死的英勇奋战,对保持东三省的治安,效果显著,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使得商民安居乐业。诸位在此祠成神被人祭典,实因我的指挥不当,深感惭愧不已。诸位不要怨恨我吴俊升,万望各位极乐往生。”他念着悼词,潸然泪下,号啕痛哭。

1924年,他的部下,第一夫人的哥哥,即他的大舅子,绥海镇守使陆军中将石得山,在黑龙江省庆城县讨匪时,患脑溢血死去。闻讯后他特地从哈尔滨北六十余里的呼兰县赶来,朝着石的亡灵说:“你过去是我的一支好膀臂,现在我站在你面前,简直像离开水的一条鱼。”坐在棺材前,声泪俱下,使同行的人黯然无声。最后他说:“你的弟弟我会好好照顾的,让他继承你的遗志,请你安息吧!”这后不久,石得山中将的弟弟骑兵第十三团团长石青山,接替他哥哥就任绥海镇守使的要职。

以上所述,是他部下当我讲的一些回忆。总之,他关心下属,常为部下的苦难而哭泣。这是他使部下绝对崇敬他,并始终把他当成英雄的一个主要因素。

他对人一分为二,对敌人也是如此。1916年蒙古巴布扎布起兵时,他率部与蒙军交战于洮南西的突泉县,交战中左肩负伤,回洮南治疗,因中国大夫医治不当伤口化脓,病情恶化,到奉天红十字医院住院,伤虽治好,但留下残疾,左胳膊只能抬到胸部。那年,巴布扎布被吴的部队追剿,死于兴安岭南的林西城,之后两、三年其余党以兴安岭为中心给讨伐军造成很大麻烦,1918年左右,全部投降到吴的门下。

那时我因事到奉天小河沿的吴公馆,拜访了临时在奉天逗留的吴俊升,一见面,吴便对我说:“你现在来的正好,巴布扎布的余党勇将彭巴哈恰布、诺克尔恰布,还有一名降将都在我这里坐客,我领他们再加上你一起出去看看。”说着我们5个人各坐一辆人力车去了平康里。那时,吴对蒙古的降将是极其关怀热情的,后来他把这3名降将任命为营长作他的部下。吴俊升高兴时还讲过:“日俄战争时期,他守备郑家屯,当时有个姓沙的中国人,作为俄军的旅长来到郑家屯,由于某种原因逮捕了他及另外3个人。押到一间屋里,吊到梁上殴打,种种拷问之后,沙某让他坐在炕上,目睹另外3个人被杀的情景,然后锁上门,两、三天的时间,让他面对部下或同事的尸体,被绑着双臂走过去,情景的悲惨,现在也忘不了。”以后,他当上督军来到齐齐哈尔,回想起沙某是黑龙江省人,便下令各县搜查,终于被警察署搜查出来,押送到齐齐哈尔。使他难以忘记的仇人沙某,当以70岁高龄的衰老身躯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顿时把仇恨变成了怜悯,只说了几句刺耳的话,就化解了怨仇,把他放走了。

他不计较使其左臂负伤,善待蒙古降将,又放掉了啖其肉亦不足解恨的沙某,心胸之宽广,令人佩服。他参加过几十次战斗,不像张作霖那样内部产生叛逆者,这可能是他爱惜敌对者的缘故。他同情人民群众的疾苦,在黑龙江省当督军的7年里,人民常向他直接申冤控诉。他不像一般的大官那样,推给部下去处理,而是亲自接待。当听到有人告状申冤时,他马上下马或下汽车,听其申诉,然后命令有关部门处理。有时,他一边听申诉,一边流同情的眼泪,从兜里掏出钱来送给申冤的人,由此可以看到他不忍目睹人民受苦的心情和善良的性格。

    九、待人接物

吴俊升虽是典型的军人,但他重枣般的脸上却有一股迷人的魅力,接触过他的人都感到他非常平易近人。

对中国人他不分贫富贵贱,一律应酬接待。不管是会客时间还是办公时间,不论谁来他都接待,确实是平民的作风。一进他的督军办公室,常常碰到向他请示的副官,来谋职的失业军人或来问候请安的地方官吏,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他见啥人说啥话,应酬得八面玲珑。客人走时,一定站起来,亲自送到门外。他常年驻守在洮南、郑家屯等蒙汉交界地带,与蒙古王公及蒙古人接触、交往频繁。他对他们亲切、和蔼、热情、诚恳,蒙古人都敬慕地称他为“吴统领,吴统领。”

在黑龙江省当督军时,也许是出于政策上的考虑,他对蒙古人非常关心、照顾。比如:居住海拉尔的呼伦贝尔副都统贵福来省城看望他时,他不管是深更半夜,还是严冷的寒冬,一定到车站去迎送。在蒙古王公中,有年仅20岁的人,对这些年轻孩子般的蒙古王公,他从来不小瞧,每当他们来省城,必留住在督署的客房而且一定设宴欢迎。他对中国和蒙古的官民,从来不骄横傲慢。待人不分上下尊卑,不摆官架子,这是他收扰人心,受人尊重,无大过失,稳坐督军交椅的原因之一。

他接待、应酬外国人,却有一副军人的姿态。1926年美国芝加哥人民保护者报的东京特派员马迭逊突然来访,并托我说:“我想拜见吴督军,请给联系一下。”我想吴俊升对外国记者不感兴趣,恐怕谢绝会见。但因受人委托,无奈用电话进行了联系,没想到竟答应会见。我赶紧准备好,由我做中文翻译,我妻子做英文翻译。到了督军府,督军微笑着接见客人,倾听马迭逊氏对黑龙江省提出的一些问题。

不愧是新闻记者,提的问题既广泛(包括铁路、经济、军备等)又细致,可是吴却闭着眼睛前仰后合像打瞌睡似的。作为翻译的我和我的妻子,坐在身旁全神贯注地重复地进行翻译。妻子把英语翻成日语,我再把日语翻成中文给吴听。译完后,他睁开眼睛,对所提问题一一做了条理清楚,通俗易懂的回答。马迭逊非常敬佩地说:“听说吴督军是一介武夫,什么也不懂,真没想到能回答得这么出色。”他今天答记者问的成绩很出色,可打100分。就连平素接近他的我们,也没想到他答外国记者的提问这么漂亮。马迭逊在通信报道中,赞扬他是“名督军”,而名扬国外。他与人谈话有时打瞌睡、打哈欠,这种情况大多发生在他感到谈话对他不利的时候。有个日本领事讲:“每逢和吴督军谈判问题时,如果对中国不利,他就开始打瞌睡、打哈欠,避开谈判锋芒而闭口不谈。”他的瞌睡、哈欠,完全是他在外交上使用的一种重要手段。

十、富有的财产

吴俊升在郭松龄叛乱、奉天频临危机时,曾亲近地和我说:“我仅次于张作霖,是东三省的第二大财阀。张有一亿元,我有五千万的财产。”

他的财产,有几个主要部分,第一应属土地。他的驻防地郑家屯一带是蒙古或与蒙古交界的地方,蒙古王公为清理对中国人的借款,委托中国政府转卖自己拥有的土地。他凭借自己管理工作上的方便,非常廉价地购买了大量土地。蒙古王公出卖土地,出售价格之低连我们日本人都难以想像。1927年扎来特、杜尔柏特两位王爷出售在齐齐哈尔南约110公里的土地,其卖价一方地(约合30公顷)仅为大洋四、五十元。当时的地价,因地点不同而有差异,也有花高价买土地的时候,他大量买地的时期,归当旅长、师长、督军的时期,利用官府势力,买价要比标准地价便宜得多。所以,他买地的平均价格是非常低廉的。12年前我和他在郑家屯共事时,他和我说过:“我现在有很多地。”后来他常说或听别人说,“在什么地方买多少地”,“从谁手买了多少地”,他的土地包括:街基地、大田地、荒地。主要分布在郑家屯、通辽、郑家屯至洮南间、郑家屯至通辽间、齐齐哈尔、齐齐哈尔至洮南间,分散在黑龙江各地的也有不少。

在他的财产中属第二位是房产。他的房产主要在郑家屯、通辽、洮南、齐齐哈尔、松浦(哈尔滨对岸呼海铁路的起点)。此外,四洮铁路沿线主要车站附近、洮南铁路沿线主要车站附近、呼海铁路沿钱主要车站附近及黑龙江的重要地点。在他上述的街基地中,随着形势的发展,建筑了出租的新房10000多间,在奉天、郑家屯两地建造了宏伟的公馆。几年前花20万元在大连浪速町大街购买了一栋两层楼的商业大楼。估计他的房产能值四、五百万元。他还经营各种工商业,有独营的,也有合营的。独资经营的有杂货业、酿酒业、粮谷经纪业、钱庄、银行等。在洮南、通辽两地独资经营发电厂、赢利很大。他饲养很多马匹和牛羊。马有洋马、中国马、蒙古马、杂交马等共3千多匹。牛、羊各有千余只,这些牲畜分散在各地饲养,核计起来也值很多钱。

他还玩赏宝石。所藏宝石中,最大的钻石直径达七、八分。宝石种类繁多,替换着将它装饰在便帽上。美国芝加哥驻日特派员马迭逊拜访吴俊升时看到他帽子上的大钻石便惊讶地问道:“这么大的钻石世界上只有几颗,而且各有名称,大帅的叫什么名。”吴答:“我不知道。”他的第二夫人特别喜欢宝石,边长二尺,高五寸的方形箱子里,装着满满登登的宝石。他有时拿来宝箱打开让人看,曾让我看过一次,真令人惊讶!各种宝石他都有啊!

他这位富翁,对钱财是很慷慨的。1925年省里决定在黑龙江省修筑一条铁路,由满铁承包运送材料,我当时是主要联系人,当满铁运送第三批物资时要求对方付货款,运费2百万元。省政府一时拮据,正在危难时刻,他说:“俺给垫上。”保证了按时付款2百万元。就这样,给我也解了围。他赠人东西或招待人时,其赠品之珍贵,仪式之隆重,看起来是极为豪华、气派的。

    十一、皇姑屯之死

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的联军以势如破竹之势北上,大元帅张作霖预感到天津、北京即将陷落,决定辞去大元帅职回奉天。1928年6月1日到北京公使团辞职,向全国通电下野,6月3日乘坐特意调拨的京奉路专列,踏上归奉之途。

重义气、讲人情的吴俊升对既是大元帅又是拜把兄弟的张作霖的饮恨归来,表示慰问,亲自到山海关去迎接,并陪同张作霖坐同一辆列车驶向奉天。4日早上五时半,当列车开到沈阳站和其前一站皇姑屯站的中间,即满铁路和京奉路两路交叉的铁桥时,顿时轰隆一声巨响,火车爆炸了,第七、八、九车厢炸破起火,满铁路铁桥的一部分被炸飞,张作霖、吴俊升及随行的陆军总长张景惠、农工总长莫德惠、外交次长吴晋、秘书长陈启云、参谋长于国翰等负了重伤或轻伤,另外还炸死、炸伤多人。

这次列车爆炸,使用的是爆炸力极强的炸药。至于爆炸的凶手是谁,中国方面评论说:“是日本人干的,为了搞掉张作霖。”被炸遇难后,张作霖不到1小时就死了。吴俊升奄奄一息,不久也断了气。当时奉天当局考虑到,出战前直隶方面的第三、四方面军还没撤退完,张作霖的儿子张学良在前线还没回来,在这个时候,如果公布死亡的消息,难免发生不测,所以发表了:“两人均在各自的公馆治疗,伤势已逐渐好转”的声明,非常巧妙地隐藏了死讯,致使社会上出现了种种猜测,“吴十有七、八死,张十有七、八没死”等传说。遇难后约四个星期即到6月末,先后发表了两人死亡的公告。

齐齐哈尔接到吴、张遇难通知是在当天上午10点,不但隐藏了死讯而且是以吴俊升自己的名义打来的,电报说:“轻伤勿念,治疗期间由吴泰来代理督军。”当天下午,市里出现传言说吴死了。当天夜里吴的第二夫人和吴的侄子第十八师师长吴泰来及其家属紧急去奉天,到奉后才知道吴已死了。以后对吴的遇难情况做了多方面的考查,大致情况如下。

吴俊升去迎接由北京回归奉天的张作霖时,与他同行的儿子吴泰勋也想赔同他去山海关迎接,他没同意,让儿子在皇姑屯下车坐汽车回城里,他自己带少数卫兵继续坐火车去山海关。如果吴泰勋陪同他也到山海关,父子必会同时遇难的。吴俊升在山海关与张作霖同乘专列驶向奉天。那天夜里,张作霖邀吴到他的专用车厢来打麻将,彻夜未眠,火车到皇姑屯时还在玩。车过皇姑屯,张的秘书长陈启云前来报告说:“快到奉天了,请做好准备。”正在这时,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他的大祸临头了。吴俊升被飞掉下来的铁桥砸伤了左太阳穴,左额裂伤二寸,只剩下一口气,当两名随从把他抱到临时碰到的马车上就咽气了。张副官急忙跑来把他抬到汽车上,回到了吴的本宅。呜呼!吴俊升在如此莫名其妙的突然事件中,他65个岁月的一生,竟像奉天城的朝露一样瞬间消失了。如果不遇难的话,他的体质定能使他长命百岁……

十二、黑龙江省与督军之死

接到吴俊升遇难的消息后,又听传说他已死去,而且这类新闻越来越多,黑龙江省官民都在悬念,忧虑这件事。“最好吴大帅的死是有人造的谣,真的死了,没有督军的黑龙江的官民该怎办呢?”假如失去督军,黑龙江省官民首先要想的是:“继任督军是谁?根据继任人的情况,有可能彻底更换黑龙江省的政界人物,到那时自己该怎么办?根据继任督军的情况,吴督军一派不服,能不能打起仗来?平时给土匪以威胁的吴督军一死,各地土匪以为时机到了,能不能拉起来再闹?失去吴督军的军队,能不能悲愤激昂闹兵变?新任督军没决定以前,由谁来负责维持治安?张作霖、吴俊升二颗东北巨星一旦陨落,南军(南方革命军)能否长驱直入威胁东三省?”等等。

当时黑龙江的舆论是“目前如能让吴俊升的侄子陆军十八师师长吴泰来当督军,军政人员不变动,没有吴俊升的黑龙江仍然是有吴俊升的黑龙江。这样一来,军队不会闹兵变,土匪也闹不起来,这是安定人心维持治安的上策。人心安定,社会治安稳定下来之后,如吴泰来能胜任督军,可令其继续当督军,如不能胜任可再派能胜任的人,这也是上策。”

当时的日本侨民同黑龙江省官民一样,都希望吴督军的死不是真的,而且对死后的事态发展表示忧虑,所以对上述舆论表示了绝对赞成的态度。接到吴督军遇难的通知后,吴的第十八师师长吴泰来(吴的侄儿)陪同吴的第二夫人急速赶赴奉天。奉天当局建议吴泰来作临时督军维持黑龙江省的治安,他拒绝说:“我不是做督军的材料,而且我体弱多病。请另找别人吧!”经过再三劝说才应诺并约定说:“好吧,为对叔父吴俊升尽责,我接受临时代理督军职务,以后有合适人选时,我将随时让位。”于是他便于8日回到齐齐哈尔。当即宣告:“代替叔父指挥黑龙江省部队,为维持黑龙江省的治安而努力。”但他仍兼第十八师师长的职务,吴泰来就任督军虽然是临时的,但受到全省舆论一致的热烈欢迎和拥护。

吴泰来在奉天再三推辞代理督军一事,决非走形式,而是他的真心本意,他由奉天回来后常当人讲:“自己不是当督军的材料,这个病身子能干得了吗?我只是对吴俊升尽责任,才临时代理的。什么时候有了后继人,我一定让位。决不贪恋督军的地位。”他作督军合不合适可当别论,但他身体不好,离不开药这确是事实。

十三、隆重的葬礼

吴俊升与张作霖一起遇难以来,为防止人心动摇,秘不发丧,数旬之后才公布丧事。吴的隆重葬礼在张作霖之前,从7月21日在奉天城外小河沿自家公馆举行的。黑龙江省督军兼省长、东三省的重要人物常胜将军吴的葬礼,果真是盛大非凡,先辈、同僚、部下、知己的吊唁,日以万计。用这些人送的数千付挽联、帐子和花圈装饰的祭礼殿堂,几百名和尚、道士诵经祈死者冥福,几万送殡人烧香而弥漫着的香烟,都充分体现了吴生前的地位、身份。第四天即7月24日上午9时,灵柩抬出公馆,安放到奉天城南门外约8华里处新建的奉安殿。老天也为老将军流泪,从早晨下起了大雨,使道路泥泞没脚,可是送殡人不顾辛苦,甚至故人生前的知己,中国的高官显贵都湿透了衣服,在泥泞没脚的路上护送灵柩前进。此情此景,使我感动得要流下眼泪,我深深地感到这是故人生前的德望所致呀!

十四、不寻常的为官经历

在吴俊升的成长经历一节中已讲过,吴在34岁时才当上相当于现在的连长的小官。后来当到把总那年即光绪24年因在海城、通化一带剿匪有功,由把总越级守备晋升为都司候补。光绪32年44岁时,改编营制,任命为奉天副后路统领官,同年在奉天以北一带讨匪有功,由都司补越级晋升为游击候补。光绪33年率兵出动吉林讨匪有功,越级游击晋升为参将候补。光绪34年46岁时任命为奉天后军巡防队统领官,因在峰密山讨匪有功,越级参将晋升为副将候补,赐予勇将称号。(附带说明一下:此时张作霖为前路巡防队统领官)宣统三年12月,奉天各路巡防队讨阀土匪时,吴战功卓著,因此当上了总兵候补。民国元年8月,在经棚、林西、多伦诺尔等地讨伐蒙古土匪有功,便以大总统令任命为陆军少将,同年10月叙爵勋五位,授予四等嘉禾章。同年11月因征服蒙古扎萨克图王乌泰的叛乱有功,赐给三级文虎章。民国2年,由大总统令,任命为陆军骑兵二旅旅长,同年10月享受中将待遇,同年11月因在林西一带再次讨匪有功,被授予二级文虎章,叙爵勋三位。同年12月由大总统令任命为经棚一带的守备司令官。民国三年2月,晋升陆军中将,同年3月任命为洮辽镇守使,同年10月10日,正当纪念国庆之际,叙爵勋二位,赐予二级嘉禾章。民国六年7月1日,改编其所率军队为陆军第29师,同年8月15日任命其为第二十九师师长。民国七年1月20日被赐予二级大授嘉禾章。民国九年正值国庆纪念日之际,被授予一级文虎章。民国十年3月21日,由大总统令被任命为黑龙江省督军,同时命令代理黑龙江省省长的工作,并于同年同月29日完成交接工作。同年6月22日享受陆军大将待遇,同年7月4日被授予二级宝光嘉禾章。

十五、家庭眷属

吴俊升是吴玉和其妻李氏所生,姐、弟、妹各一人。母亲李氏死后,继母陈氏又生两男两女,总计他有姐一人、弟三人、妹三人。他的父亲吴玉去世较早,姐、妹相继出嫁,大弟俊武夭折,留下泰来、泰昌两个儿子;二弟俊隆是吴俊升得力的财产管理人,大正七年死去;小弟俊卿接替俊隆管理吴家财产,现居住在郑家屯。

吴小时娶妻生二女,二个女儿没长大就都死了。明治四十年当后路巡防队统领时即四十六、七岁时,纳郑家屯石氏之女作第二夫人,生一男一女。由于吴俊升对马术有兴趣,因此又娶来郑家屯马戏团的女骑手靳氏为第三夫人,大正四年又纳当时只有十四岁的李氏为第四夫人。大正六年第一夫人死后,第二夫人石氏便为第一夫人,第三夫人靳氏即为第二夫人,第四夫人李氏便为第三夫人。大正十二年因第二夫人靳氏离婚而去,第三夫人李氏便为第二夫人了。这样一来,吴就只有第一、第二夫人了。吴在娶现在的第一夫人即石氏之前,没有儿子,所以像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喜爱大弟的遗儿吴泰来、吴泰昌。有了儿子吴泰勋,对待吴

泰来、吴泰昌仍与以前一样。吴死以后,其家属只有第一夫人、第二夫人,嗣子泰勋和令爱共四人。

十六、吴俊升的夫人

吴俊升的第一夫人石氏,奉天省郑家屯人,其兄曾是吴的臂膀,勇敢驰名的陆军中将石得山,其弟是前绥海镇守使骑兵第十二旅旅长石青山。石氏是吴在郑家屯当后路巡防队的统领官时嫁给吴当上第二夫人的。1917年,第一夫人死后,改称第一夫人。石氏秉性温雅,是典型的家庭妇女,生一男一女。吴近五十岁时还没有儿子,夫人生了男孩,吴甚喜悦,因而宠极第一夫人,夫人很得势。第三、第四夫人来后受宠自然变得浅簿了,吴当上黑龙江省督军后最喜欢称心如意的第四夫人即现今的第二夫人。她住在齐齐哈尔。第一夫人常住奉天公馆,没啥事,只是喜爱孩子,孝敬老母而已。吴死后,她仍然和孩子一起住在小河沿公馆,过安乐的日子。吴俊升的第二夫人姓李,名佑升。光绪27年生于奉天省新民屯,民国四年即14岁时嫁到吴家成为第四夫人。她天资聪明,是个机敏伶俐的人,她和吴俊升的年龄相差40岁,表面看去像似爷爷和孙女,但她不在乎这些,能摸透吴的脾气,对其优点绝对尊敬,所以两人感情非常融洽。她作为一位好妻子,辅佐吴的工作。按照中国北方妇女的习惯,女人过早地结婚走向生活,就失去了读书的机会。吴当上黑龙江省督军后她痛感作为督军的夫人需要有学问,在齐齐哈尔居住期间,他聘请女子师范毕业生作家庭教师,专学中文和习字。由于她的聪明和努力,进步很快,就连有固定格式,很难写的书信也能挥笔自如了,以致在后来的黑龙江省要人的夫人中,她成了有学问的人。夫人是位活泼的人,而且举止言谈高雅,遇事冷静沉着。她的常识丰富得惊人,也不知这是先天的还是后来知道的。她聪明的头脑,活泼的性格,高雅的举止言谈,丰富的学识,使她无论走到哪里,作为督军的夫人都是当之无愧的。夫人具备交际的素质,在与中外贵夫人的交际中,表现得很出色,作为北满社交界的皇后,是人们崇拜的对象。

郭松龄对张作霖大动干戈的张郭战争时,可以看出夫人的沉着冷静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郭军乘胜沿京奉线逼进奉天,流传说奉天的陷落指日可待时,夫人对大家说:“奉天快完了,我想郭松龄拿下奉天后定会兵分二路进攻吉林和黑龙江,齐齐哈尔必会变为战场,涂炭商民,使之遭灾受难,吴督军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场面,所以准备打开城门,迎接郭军,然后自杀,我也决心一起自杀,用我俩的死拯救全省数万人民,我们的死是有价值的,如果真的到了那时,我会慷慨地去死,棺材已经准备了。这几天我老是想,如果奉军打败了,黑龙江省将是什么样子?心烦意乱得很。一旦下了死的决心,心里就痛快了,这大概就是所说的安心立命吧。”她的态度、言谈与平时没有一点变化,死之将至,与平时毫无异样,的确是位意志坚强、沉着冷静的人。

1928年6月4日吴夫人接到吴督军遇难的报告后当夜便与督军的侄儿陆军第十八师师长吴泰来及其家属等急速奔赴奉天,在抵奉天前还不知道吴的生死。6日抵达公馆后知吴已死,她紧紧挨靠遗体上,长时间悲痛欲绝的样子,使站在身旁的人都流下了同情的眼泪。那天夜里,夫人因过于悲痛,背人偷着服了鸦片,想追随督军之后去冥府。当人们听到她痛苦的呻吟后才发觉此事,找来医生想法让她吐出鸦片,可她非要死不可,怎么也不吃吐药,听说掰她嘴时,咬伤了二、三个人。不知什么时候也许是在悲痛中准备好的,把属于自己的2百万元的部分财产给督军的遗儿吴泰勋,其余财产捐赠给各地的公共事业的遗嘱,托付站在身边的人说:“人死了,钱有啥用,希望一定照我说的去做。”由于人们恳切的说服,她终于同意接受医生的治疗。当时她脸成紫色,病情危急,但由于治疗得当,终于脱险了。之后她不顾家人、知己的严密监视,找机会往柱子上撞头,想再去死,由于人们的说服,后来她终于打消了死的念头,决心为故人做佛事,为公共事业而奔走。殉死可作为别论,衷心敬爱督军的心肠和不去做那种出家为尼,为丈夫祈祷冥福的消极事情,而是要为社会做贡献、为人类做善事,可见吴夫人的意志是如何的坚强了。

打消自杀念头的吴夫人,根据一度死而复生的故事,便把自己的名字佑升的“升”字改成同韵的“生”字,决心走向新的生活。在前哈尔滨特别区行政长官张焕相、洮辽镇守史张海鹏、黑龙江省督军万福麟的关照下,今年在洮南建立了助君女子中学,自任校长,将来还准备建立女子大学。我真诚地祝愿夫人像吴督军生前杰出的督军夫人那样,在吴督军死后,能成为一位杰出的遗孀,并始终以改名佑生的生字心境,为中国的社会事业竭尽全力。

十七、两个遗孤

吴俊升有四个孩子,前三个孩子是姑娘,最小的是男孩。前两个姑娘为吴的元配第一夫人所生,第三个姑娘和小儿子是现在的第一夫人所生。头两个姑娘,是在吴还没出息的时候长大的,嫁给一般农民,不久都夭折了,现在剩下的是第三个姑娘和老儿子。

三姑娘在明治42年生于郑家屯。1918年时与蒙古达尔罕王的二公子订婚。吴在赴任黑龙江的同时,把郑家屯的家搬迁至奉天公馆。她在那里由第一夫人即亲生母亲抚育,跟多位家庭教师专心致志地求学。她天资聪明,学习进步很快,英语成绩尤为突出,而且受母亲的遗传,容姿端丽,衣冠楚楚,现在是芳龄21岁的漂亮小姐。然而从小订婚的姑爷——达尔罕王的二王子,智能低下,越长越傻,吴督军极为担心,常常抱怨地说:“难办呀!难办呀!”对嫁给二王子的事犹豫不决,但又想既已订婚,怎能轻率退婚,所以很烦恼。然而姑娘非常理解父母的心情,便安慰地说:“万事命安排,我和他结婚,请老人放心。”父母听完,流下了热泪。但吴死后婚约如何履行的就不得而知了,也可能最后解除了婚约。像她这样作为吴督军的千金小姐,不论嫁到哪里,也要成为封建包办婚姻的牺牲品。吴的老儿子,明治45年生于郑家屯。小名长麟,大名泰勋,字幼权。吴赴任黑龙江省督军时,他随母亲(第一夫人)、姐姐移居奉天,他没入正式学校,就学于家庭教师。后来他实现了父亲的愿望,毕业于培训军人的奉天讲武堂骑兵科。父亲的惨死,使他打消了当军人的念头,他现在奉天小河沿自宅附近建立了兴权学堂,用父亲的遗产,从事于培育人才的教育事业。他16岁时娶了前郑家屯知事靖鸣岐的女儿为妻。

十八、爱侄吴泰来

吴俊升把自己的亲侄子吴泰来当作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看待,他现任东北陆军骑兵训练总监。吴俊升遇难时,他是陆军第十八师师长,后来由奉天总司令任命为黑龙江省代理督军。大多数日本人都以为他是吴俊升的亲儿子,但实际上是吴的亲侄子。吴俊升50岁前没儿子,把亡弟吴俊武的两个儿子泰来、泰昌领来抚养,很想把吴泰来当自己的接班人,所以像自己儿子一样喜爱他。后来虽有了自己亲生儿子吴泰勋,取消了接班人的念头,但仍和以前一样对待吴泰来。

吴泰来毕业于奉天讲武堂,历任营长、团长,后到黑龙江省当旅长,不久到吴俊升兼任师长的第十八师当师长,吴俊升死后,临时代理督军,不久辞职,几个月后就任现职——东北陆军骑兵训练总监。吴俊升死后,他作为弟弟吴泰勋的监护人掌管着一切。    

十九、郭松龄的叛变与吴俊升

1926年第三次直奉战争时,张作霖最可靠的部下郭松龄率奉天的精锐部队进入直隶。由于以下几点郭对张作霖怨恨在心。张作霖知道郭在奉军内部培植了异乎寻常的私人势力,所以张对他的行动采取了限制,杨宇霆、姜登选、韩麟春等日本士官学校出身的人跋扈蔑视他;去年奉直战争时没有按功行赏,重赏他等等。因此他联合直军首领冯玉祥,想打倒张氏父子,夺取奉天,称霸东三省。他表面提倡和平救民的积极主张,首先监禁了反对自己的部下旅长、杀姜登选祭旗,对他的大恩人张氏父子,大动干戈,于是爆发了张郭战争。

郭松龄的叛变对张作霖来说完全是晴天霹雳。过去因为信任郭,委派他到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精锐部队里当指挥官,现留奉天和精锐叛军作战的只有剩下的杂牌军队,这使张作霖仓惶不知所措。

郭军沿京奉铁路以势如破竹之势直奔奉天,奉天的陷落迫在眉睫,张作霖父子的命运已似风中残烛。当时吴俊升正在奉天逗留,张作霖常和他研究这件事,认为必须调动黑龙江的部队。吴12月1日离开奉天,2日到达齐齐哈尔,3日便来我家说:“张作霖对郭部的叛变很愤恨,对许多监禁的旅长更感失望,在此纷乱之际,又听传闻各地要起兵变,他觉得大势已去,决意自尽。所以我劝解说,既然决心死,决一死战后,死也不晚。只要东三省的三位督军同心协力,郭松龄是没啥可怕的。正在这时接到通知说已被俘的旅长除被枪毙的姜登选外,余皆由李景林押送,近期内可回奉天。郭军将士的家属,多数居住奉天,现已扣作人质。郭军的多数将士定会无心再战,逃走的将会日益增多。郭军缺乏统一领导,兵力必会逐渐减弱,不断有情报说,山东的张宗昌、邢士廉确实支持张,应该振作起来,总之要打一仗。依我个人观察,现在的形势发展,赢家准在奉天。我自己6号率领步兵二十二旅和一个骑兵团去奉天,到奉天之后再研究决定出兵作战的具体布署。此时苏俄可能窥视我后方,我已作了充分的准备。”那天在督军公署召集要人开会,一方面讲解时局,另一方面是出征前与大家告别。会上有人暗示搞个独立宣言或留吴不要出征,维持黑龙江治安。吴对这些说法,果断地说:“保境安民,发表独立宣言,自己按兵不动,固然是上策,但是我与张作霖是刎颈之交,在此紧要关头,谁说什么也不能阻止我去奉天。将来能否活着回来还不知道,希望各位有事与省长、参谋长商议,不可疏漏。”在坐的人听了都为吴对张的深重义气而感佩不已。

当天吴接到奉天发来的密令,任命吴为东三省边防军总司令,调动出征部队。吴决定统率第十八师司令部、步兵第二十二旅、炮兵第2团、骑兵第十团于6日午前2时出发。据说召集在中东铁路沿线守备的军队时,中东铁路方面拒绝运送,无奈用枪逼着火车司机强行开车运兵,才赶上了出发。5日夜里,吴突然发布推迟出兵的命令。突然推迟出兵的原因,当时保密的。后来据说5日夜里奉天来电说:“郭军进兵益加得势,已逼进新民,奉天很难据守,贵督军来奉已无必要。故请守备黑龙江为盼。”第二天即6日又一次召集省各机关要人开会,据说是研究守备黑龙江问题,据列席会议的人说,当时吴曾夸口地说:“要是奉天落入敌手,我就在这迎敌,替张作霖报仇打仗。”

7日夜,我得到“郭军已占领新民屯,奉天一、二天内可能陷落”的情报,半夜零点左右,我冒着零下三十五、六度的严寒,赶到督军署,这时吴督军孤身一人正在灯下的桌子上放的小学生习字纸上运笔书写“自古名将爱良马,从来美人属英雄”的对联。看见我微笑着说:“奉天的情况真不妙呀!”我说出我的情报,他镇静地说:“战况随时用电报联系,我知道奉军连续吃败仗,你这个情况,方才我也收到了。”完全像似与己无关紧要的样子。

我问他如奉天失落,将采取什么态度?他说:“我是武行出身,逐步晋升到黑龙江省督军兼省长的高位。一个平民能到这个地位,可以说是位极人臣,没什么遗憾的了。论自己的财产,估计有五千万元。能当上督军省长,能成为东三省仅次于张作霖的第二大财主,首先是张作霖关照、提拔的缘故。他正在危险之际,抛弃他不管,亡命他乡或谋取黑龙江省独立,这些我是连想都没有想的。事到这个地步,硬把仗打下去,只能让部队、商民遭难。郭松龄打下奉天后,将用什么态度对我和黑龙江还不知道。等到张作霖战死后,我为了本省的省泰民安,愿交让黑龙江省督军兼省长的官印,通电全国圆满下野。万一郭军进驻本省,我将开门迎接,然后自杀。我相信与其独立或亡命遗笑后人,不如采取光明磊落的态度,一则对张作霖够义气,二则可以避免省民遭战乱的痛苦,也不愧我杰出武将之英名。郭松龄也是中国人,把黑龙江省交给他,我想他也能够施仁政。当天我召集军队的长官及各机关的要人开会,讲了我的决心。特别向军人下达了训示,要等待时局的发展,同时为把这个意思传达给张作霖,今夜已派遣吴师长及政务厅厅长去奉天……”在暗淡的语气中振作起了精神。从这事以后,我坚信吴俊升对张作霖是讲义气的,是坚定不移的。以后在任何场合,我都不怀疑他对张的态度。果然在1928年6月4日遇难时同张一起死了,这也许是张、吴两人前世的因缘。

在7日召集的各要人的会上,还听说吴的第二夫人也出席了,并且讲了话,她说:“誓死与督军一起留在省城到最后。”在座的人听了无不为她的豪情而泪洒满襟。这种不安情绪连续二、三天后,吴来访对我说:“奉天危机已到千钧一发,然而也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因为奉军的工兵团炸毁了新民屯以东的铁桥及供水源,给郭军的前进造成很大的障碍,同时郭军内部出现了矛盾,这就给奉军以准备的时间,有了再打一仗,打败郭军的机会。同时,催我出兵,所以从今天开始按计划南下,我将在二、三天内动身,在奉天同三位督军共议良策,如无策可施,我就与张共生死。”听完他的话,使我不由地感到老将军的豪气,丝毫不减当年。

关于奉军想打最后一仗,催吴出兵一事,还有一段插曲。据说当时奉天省长王永江看到奉军陷于日益不利的形势,张作霖赖以作台柱的吉林省督军张作相也绝望地从前线撤兵回归吉林,奉天城已陷入必得交给郭军手中的困境。这时王永江占卜得了“东北有救”的吉卦,他断定吴俊升能解此难,便向张作霖讲了,张却大怒地说:“混蛋!到了这种时候,吴来这干啥。”一副完全反对的样子,后来据听说王省长坚持己见,背着张劝吴出兵云云。    

12月12日上午5点吴决定亲自率兵奔赴前线。我不知道这次是临时离别还是永别,我想无论如何也要为他送行。作为他最亲近的外国人,尤其是想到他是否有什么要委托的事。因为在他出发前约两小时,我乘马车到督军署。吴因指挥出发的准备工作,显得很忙。但和往常一样微笑着对我说:“老夫要在这个时候打个漂亮仗,打垮郭鬼子(郭的绰号),让他尝尝当年老兵的厉害。”显得精神十足。我离开督军办公室下楼梯时他从后边赶来,紧紧握着我的手,显然没有刚才那样精神,但也很亲近地对我说:“后事都托给你了,尤其是家属……”想起陪伴他的两位夫人和可爱的儿子、姑娘时,虽然是勇猛的老将军,但也有儿女情长啊!看着他走回办公室的背影,清晰地看到他在用军服袖子擦眼泪。

上午5时,齐齐哈尔财福庙街总商会门前聚集了饯行的人们,黑龙江省的主要人物和侨居的日本官民代表不顾昨夜的鹅毛大雪和零下40度的严寒也到此来送行,送行的人把路围得水泄不通,甚至在栅栏外,市内的商民都不能通行。不一会儿吴率领全副武装的众多将校和卫士到达此地,接受茶点招待。他离开椅子,面朝大家,严肃地致词说:“这次出兵,实在是不得已的,未遂各位心愿,实在遗憾。不过如果奉天没救了,我赶紧回来,谋划黑龙江的事。我不在期间,如发生抢夺等事,由警务处长酌情处理,该毙的毙,决不能手软!诸君可以安居乐业,不要惦念我呀!”他着防寒服装,讲话时气势冲天的雄姿,谁能感到他是64岁的老将军呢?五时半搭乘汽车,一路顶着寒风驶向洮南路公合勒,由公合勒搭乘洮南铁路抵达奉天,与张作霖、张作相等密议之后,吴率骑兵第十四师师长穆春指挥一个骑兵师,秘密地离开了奉天,行无踪影。当时齐齐哈尔曾传言说吴下落不明。这时他悄悄地率兵由奉天出发,踏着寒风凛烈的东北平原上的积雪直向西奔,长驱两个昼夜潜至郭松龄的根据地新民屯以南,出现在郭的后方,12月23日突然炮袭设在白旗堡的郭军后勤部,使之变成一片火海,意想不到的郭军顿时狼狈逃窜,陷入土崩瓦解的地步。郭松龄夫妇在24日7时和林长民等数人由新民屯企图南逃,目的是去南满铁路的苏家屯,取道马厂,因地理不熟而迷路,约6个小时后才到达新民屯南40华里的苏家屯,这时穆师长指挥的王永清旅发现了他们,并对其实行炮袭,郭松龄夫妇走投无路,便藏身在苏国泰一个老百姓的菜窖里,终被王永清旅的士兵搜出逮捕,押送到吴俊升司令部所在地老达房(距苏家屯50华里),之后在魏家林子被枪毙,结束了所谓的郭松龄事件。挽救了处于危难之际的张作霖,使奉天城避免了战乱之苦,防止了东三省兵乱之祸,这首先应归功于吴俊升的英勇作战,同时也可看到他不顾部下的谏言,决心与张作霖同生死、共患难的深重义气在这里得到了体现,顿时他名扬中外。

二十、黑龙江省督军兼省长的时代

吴俊升是1921年3月,继孙烈臣调到吉林后由陆军二十九师师长就任黑龙江省督军兼省长的。他由前任地洮南到黑龙江省城齐齐哈尔之后立即推荐前黑龙江省教育厅长于泗兴为代理省长,自己作为督军统帅兵马,让于省长代替自己管理民政工作。吴俊升常讲自己是军人不是政治家,实际上真是这样,打仗他是行家,政治方面他既无知识又无经验。

然而由于有温厚、细心的代理省长于泗兴的辅佐和吴的丰富常识、粗线条的性格、武力和金钱,论政绩用日本人的观点来看,不能说无所作为,也不能说很满意,总之在任7年来,在军政、民政两方面都没多大过错,比较顺利地度过来了。原来中国的督军和省长,与我国封建时代的“大名”(即诸侯)差不多,握有其领土内的兵马大权,对人民有生杀予夺的权力。用钱就以各种名目征收杂税,爱之者近之,恶之者远之,荣华随其所欲。吴的行业和他们没大的区别,吴俊升作为黑龙江省的督军兼省长,仍然是沿着这条轨道走的,也就是作为督军掌管省内兵马,作为省长握有行政大权,对省民有生杀予夺的权力,需要钱就课以捐税或在省内滥发纸币。让自己的亲信率领军队驻防省内各地,听从自己摆布,或把自己系统的人分派到各地作地方官,颐指气使之。对反对自己的人民,不分青红皂白以军警镇压,省内的军民两政,任己之所行,实际上是地地道道的专治政治。

又如黑龙江省议会,42名员中有25名是他用强制手段让代表投票选举自己的心腹,所以自己的意见总是以绝对多数的选票通过,可见他在彻底实行专治政治方面是无所不用其心的。吴俊升管辖黑龙江后,虽然要听从东三省的首脑张作霖的命令调动军队、征用军需物资。但张对黑龙江和吴个人是不介入的,他作为一个督军,不卷入中国军阀不断争斗的旋涡,超然地致力于开发黑龙江,这是他明智的作法,在他省省民年年处于战乱之中,遭受涂炭之苦,咒骂军阀的时候,黑龙江省人民却说:“黑龙江是块宝地。”而赞颂吴的功德。吴俊升没有学识,是在实践中锻炼出来的,所以称不上是有新思想、新思维的人。举例说,他当师长以来,有几位日本士寂学校或陆军大学毕业的人在他麾下工作,由于军事上的新旧思想的不同,没能共事下去,又如哪个士兵打枪出色,他就无条件地提升为将校,采用了毫无道理的奖励办法。又如吴从奉直战争凯旋归来时,齐齐哈尔的学生全部出迎,慰问部队,他要奖赏学生,想拿出数千元交给教育厅长作为笔墨文具钱分发给每个学生。省的一些要人劝说他采用别的什么奖励办法,他都不听。当时我正好也在场,便插嘴说:“给学生一、二元钱,买糖什么吃,一时就花光了。若是在日本,用这笔钱或捐助修建学校或给学校添购图书,考虑长远利益和永久的纪念,此外还有一些其它的奖励方式。莫不如用这笔钱购买图书,建个图书馆,找机会再用捐款扩大图书馆,这有利于提高黑龙江省的教育,可作永久的纪念。”说完后列席的人都举手赞成,吴也勉强同意了,终于建成了以吴的字即兴权命名的兴权图书馆。他自己是军人,思想守旧,实行扩军备战,几乎耗掉了省财政预算的绝大部分。在民政方面,对待卫生,因自己身体健康,讨厌医生而不予重视。对教育,因自己没受过教育缺乏对教育的理解。对交通、产业,因思想守旧和预算的不公平,所以都没有像原来预料的那样发展。同时年年打奉直战争,为奉天出兵、缴纳军费数额很大,他拆东墙补西墙,有时让省金库——广信公司滥发钞票,因此纸币贬值,给商业以很大打击,所以他受到舆论界的批评:“吴扰乱了黑龙江省的财政。”

对他是军人而不是行政长官的行政作风,虽然不能评一百分,但是到了什么地方有土匪,有谁闹叛乱等关键时刻,他简直像内行一样指挥若定,组编部队,整理武器,集中马枪,修理鞍具,准备一切辎重,事事都亲自过问。有一次在出征的前一天,我拜访他时,他正在忙于准备工作,对我抱怨地说:“一到打仗时,自己身兼数职,督军、参谋长、副官长、师长和士兵忙得不可开交。事事自己亲自动手,别人都不顶用。”总之,因为他多年驰骋战场有多方面的经验,不像年轻人只会纸上谈兵,实际上没办法。

吴讨伐出没省内的土匪时,总是策马前进剿匪,安定黑龙江省民心。当张作霖同关内打仗时,他主动积极参加,所向无敌,表现出常胜将军的雄姿,使东三省的政局稳定,辅佐了张作霖的霸业。总之,对吴俊升的督军兼省长的风格,遗憾的是不能打满分。虽然背地里时麾人物和同伙人也这样说,但是和其它省比较起来看,果真是不行呢?还是怎样呢?……或者嘴上说的好听,实际做的不好呢?或者你这方面好,我这方面不好,我这方面好,你这方面不好呢……据我看都是半斤八两,没什么两样。而且他从1918年开始平稳地做了约7年的督军兼省长的工作……如果在皇姑不遇难而死,我想他的伟大品格,定会积累经验把省的行政工作管理好。

二十一、吴俊升与张作霖

吴俊升和张作霖是什么时候相识的,还没弄明确。但综合各种材料来看,好像是在日俄战争前后,即吴当后路巡防队的帮统官守备郑家屯和张当前路巡防队的统带官驻防郑家屯、洮南时相识的。那时吴比张大10岁,官职也高,两人交换谱结为盟兄弟,吴为兄,张为弟。

有许多人误认为吴和张是绿林时期的盟兄弟,在说书馆里也有以这个为背景说书讲故事的。吴没当过土匪,并以自己不是土匪出身而自居,他曾得意地说:“张作霖是胡子出身,我没做过那种坏事。”吴自己否定了别人对他的误解。以后张被调到奉天将军身边工作,青云直上,晋升吴上之。成立民国后任陆军中将,第二十七师师长,以奉天为中心扩展,扶植了武装力量。民国五年乘袁世凯势力失落之机,驱逐了袁的最可靠部下——奉天将军段芝贵,当上了奉天督军兼省长,称霸东三省。吴当时是中将待遇的陆军少将,率领后路巡防队,讨伐乌泰,远征多伦诺尔,东奔西走于漫天风沙的蒙古草原。地位、势力相差悬殊的张和吴,形成了盟弟指挥盟兄,盟兄听从盟弟命令的局面。吴认为这是很自然的结局,不敢有任何嫉妒的言行,张对吴的顺从服贴,曾不止一次地表示感谢。尽管吴没有文化没有经验,但张却把他推上了黑龙江省督军兼省长的宝座,吴对张的感激之情也达到了难以忘怀的地步。吴开始与孙烈臣、孙死后与张作相作为东三省的功勋武将参与张作霖的机要,吴常谈他直言劝说过张不可与直隶闹纠纷,应保境安民。

吴是旧军人,奉天的青年军官把他看成是老朽无能的人。张作霖听了青年军官的话,有时产生误解。但几次奉直战争,吴的真挚、忠诚的战斗精神,使张当即消除了误解,吴在郭松龄事件中的功绩,使张不仅消除了误解,而且对吴格外崇敬。吴讨郭凯旋归奉时,张紧紧握着吴的手,流泪致意,谢罪过去对他的误解,托付吴今后辅佐自己到底,感激地说:“还是老兄弟比新部下靠得住啊!”

吴经常标榜自己是军人,不是政治家,他没有出黑龙江到中原的政治野心。张作霖在北京号称大元帅时,他被任命为东三省留守司令官,长期留在奉天办公,他只热心军事工作,政治方面的事完全委托给省长刘尚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吴认为东三省是张作霖的地盘,不要管理太多为好。如果吴有野心,可乘当时张无意回东北之际,夺管奉天的政治,窃占东三省为己有,宣告独立也是很容易的事。但他丝毫没有这种想法,只想这是恩人的地盘,自己只是小心谨慎地代管罢了,他时常从奉天回来当人讲:“奉天的政事,我是闭口不管的。”

吴俊升虽思虑商民涂炭之苦,但能出兵直奉战,不顾年高亲自率兵讨伐郭松龄,都是出于报恩张作霖的义气之心。有这种报恩思想的他和张作霖在皇姑屯同时殉难,可以说是想不到的因缘,对吴本人来说也是事随心愿的事。

二十二、英灵长眠五龙岗

吴俊升的遗体葬仪后约一年时间安放在奉天城外的奉安所。这期间他的家属选好风水地,把墓地定在吴的出生地昌图县兴隆沟西北五龙岗村落的一个小山坡的半山腰,占卜决定1929年8月23日送灵去墓地。

22日奉安所,有知己、故旧参加庄严的告别祭礼。23日上午10时,晴空万里,烈日炎炎,数十人抬着覆盖金丝绣着的红布的灵柩,在军乐队领头,学生、军队及几千名送殡人的护送下,长蛇般的送殡行列中央,灿烂的灵柩离开了奉安所,先到小河沿公馆前,告别故人生前居住的壮丽公馆,出大东门进奉天地,经四平街(中街)出小西门,下午3点才到沈阳站。由奉安所到沈阳站约12华里。路途中间,挚友设赠礼路祭场五十余处,每到一处要接受祭主的吊唁和礼品,所以用了5个小时。送殡行列行进的沿路两旁,人山人海好像在向勇将的英灵做永远的告别,据说这在奉天是未曾有过的盛况。灵柩移放到张学良调派的专车上,陪送到墓地的人有几百人,分别乘两列列车,下午4点离开了与故人缘分不浅的奉天城,再次经过了遇难地皇姑屯,由打虎山入通路,再由通辽入四洮路,经过故人的第二故乡郑家屯,25日天没亮到达八面城站。稍事休息后,几十人抬着灵柩于下午1点抵达八面城南50华里的墓地。送殡的人有骑马的也有坐马车的。家属及送殡者有几百人,在埋葬前6天,一直住在墓地的帐篷和附近的农户家,以表与故人的惜别之情。8月31日上午6时,由家属及朱庆澜大将、马龙潭中将等故旧动手埋葬。从此一代勇将吴俊升的英灵,将永远长眠在五龙岗的山丘上。

 

 

                                注:作者曾任吴俊升的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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